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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刺客聂隐娘》剧本

发布者: 小白兔| 2019-3-29 23: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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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剧中人物  聂隐娘(杀手,本名聂窈,又叫窈娘、窈七、七娘)  田季安(魏博藩镇藩主)  嘉诚公主(田季安母)  道姑(嘉信公主,与嘉诚双胞)  聂田氏(聂隐娘母,嘉诚公主的录事官)  聂锋(聂隐娘 ...
  剧中人物
  聂隐娘(杀手,本名聂窈,又叫窈娘、窈七、七娘)
  田季安(魏博藩镇藩主)
  嘉诚公主(田季安母)
  道姑(嘉信公主,与嘉诚双胞)
  聂田氏(聂隐娘母,嘉诚公主的录事官)
  聂锋(聂隐娘父,掌管军纪的都虞侯)
  田兴(聂隐娘舅,军将统帅)
  乳母
  田元氏(田季安妻)
  田季安子三名(九岁、六岁、四岁)
  蒋士则(元家心腹)
  精精儿(田元氏)
  空空儿(精精儿的师父)
  夏靖(田季安贴身侍卫)
  胡姬(田季安妾)
  侯臧(胡姬舅舅,节度副使)
  骆宾(判官)
  曹俊(老臣)
  负镜少年(倭国人,遣唐船工匠)
  采药老者
  (序场)
  某藩镇都城·马市
  某藩镇都城,晨鼓将尽,城郊马市已是人来人往,喧闹如沸。
  一顶华盖远远而来,某大僚骑马扈从簇拥着,沿路传呼人群避让。
  一白衣道姑指认大僚,授以黑衣女子黑色羊角匕首,刀广三寸。
  道姑:为我刺其首,无使知觉,如刺飞鸟般容易。
  黑衣女子领命,遂匿马队逆向而行,与大僚错身之际,穿过马腹跃身而起,瞬息匕首刺大僚颈。扈从传呼着人群浑然不察,惟大僚面色霎一黄如雕枯,续前行丈余,坠马身亡。
  某节度使府·内院
  晌午,某节度使府内院,蝉声嘹亮,庭院扶疏树木间,黑衣女子闭目直立如树干。树底下,阳光炽白的廊庑有婢女进出居室。
  顷刻,浮云蔽日,庭院光影一暗凉风骤起的瞬间,黑衣女子睁眼离树,飞鸟般掠入居室,隐匿于梁柱斗拱上。
  室内,大僚与小儿在卧榻嬉戏,婢女捧果鲜随侍在旁。
  黑衣女子闭目谛听。良久,蝉声稀落,嬉戏声渐歇。
  黑衣女子睁眼,轻身下地直趋卧榻前,见小儿俯卧于大僚胸腹上睡态可掬,一时迟疑。大僚突地惊醒,见榻前黑衣女子,本能地一手护儿、一手扪榻下刀。黑衣女子看着大僚,遽然转身离去。
  大僚厉声大喝,手中刀掷向黑衣女子,女子头亦不回,匕首反手一震,铿锵一声!刀断两截,断刃并射钉于柱上,力道惊人。
  屋外午后的曝白亮光中,黑衣女子迷离无踪。
  道观
  道观,亮挞挞的内院廊下,黑衣女子进廊,跪地。
  隐娘:师父。
  幽暗的厢房内传出道姑责问的声音。
  道姑:为何延宕如是?
  隐娘:见大僚小儿可爱,未忍心下手。
  道姑:以后遇此辈,先断其所爱,然后杀之。
  道姑语音方落,一阵群鸟疾雨般掠过道观檐下飞往树林子去。
  《聂隐娘》剧本全文!隐娘童年戏在片中被删减
  电影中杀大僚的地点被更换到一处树林,并以黑白形式展现
  片名:刺客聂隐娘
  字幕:十三年前(以下10场戏均被删除)
  字幕:唐贞元十二年,春,正月,元谊率洺州兵五千人及其家人万余口奔魏州,上释不问,命田绪安抚之。
  1.魏州城外
  大地飘雪,洺州刺使元谊带五千步骑来投魏博藩镇,连眷属万余人。
  魏博节度使田绪,率军将僚佐迎于城郊拱桥。
  2.魏州城郊
  三月三上巳日,嘉诚公主及众乐伎骑马经过林边,杏花风吹雪般飞入飘开的帘帐,嘉诚公主华美如神明。
  丽人儿元谊女,给簇拥着来觐见嘉诚公主。藩主田绪唤少主田季安来,与元谊女并立一起时,众皆赞叹,好一对璧人。
  绯衣的十二岁女孩窈娘,在秋千上,在碧天里,飞也似的掠,至极高处,突然脱手飞身上了树头,攀走于枝丫间消失无踪,引起一片惊哗……
  嘉诚公主目睹着这一切,似一种悲悯。
  3.校场击鞠
  校场观少主田季安击鞠,只见杂在众少年之间的窈娘,策马追击借鞠球击树弹回之势再击出,直直向元家帐幔内的元谊女打去,一名大汉冲前截住球,是田绪的贴身侍卫老夏。
  众人骚动起来,元谊女却是沉着不惊。
  4.魏博节度使府·右厢前堂
  节度使府右厢,嘉诚公主与录事聂田氏经阁道进前堂,接见丈夫田绪的随军侯臧。
  侯臧行叩拜礼。
  侯臧:卑职侯臧晋见公主。
  嘉诚:起来说话。
  侯臧:主公有意与洺州刺史元谊家联姻,特命卑职前来禀告公主……
  嘉诚看着侯臧。
  嘉诚:元家已经同意?
  侯臧:……元家已经同意……
  嘉诚公主不语,看着侯臧。
  侯臧:年初洺州刺史元谊带万人来投靠,主公提及联姻是为少主接掌魏博计……
  嘉诚公主制止侯臧说下去。
  侯臧:卑职告退。
  侯臧行礼退出。
  嘉诚公主沉吟着思量。
  嘉诚:田元联姻势不可免……也莫怪窈娘击鞠打进元谊的帐幄里!
  身边的录事女官聂田氏谨听而已,不发言。
  5.使府·右厢正厅
  于是在嘉诚公主右厢正厅,安排了元田两家亲信的私宴,观赏十三岁的元谊女弹琵琶。
  田家这边,藩主田绪一介独夫颇似神经质,少主田季安俊秀。元家那边,则是洺州刺使元谊,阴鸷而有度。
  嘉诚公主由聂田氏等女官陪侍,俨然无语。
  6.右厢庭园
  琵琶声流丽如水溢在正厅外的庭园,却见一群持火炬中军无声息地围向土垣边的树林。随树攀移的是窈娘,且突地倒挂于枝干。
  此时,老夏与聂锋闻报迅速赶来,见窈娘摆荡挪移往土垣外消失无踪……
  7.聂府·楼阁
  某日,一白衣道姑酷似嘉诚公主,出现在窈娘榻前。
  窈娘醒来,看着白衣道姑。
  道姑:随贫道去吧!
  窈娘起身穿衣,道姑以白色素练缚窈娘于背,穿窗而出。
  8.使府·丹房
  五更二点,晨鼓三千下的击声中,使府右厢丹房内香烟袅绕。
  暗黑中有一双手剪起纸人,以朱砂笔画上咒符,喃喃念咒将纸人放进水盆,纸人沉入水中不见。
  9.使府·左厢内堂
  使府左厢庭内一隅水井,一流体无形之物从井盖的隙缝间泌出,贴地蜿蜒。
  流体遇墙贴壁而起,透薄疑若人形,沿壁挪移,遇巡逻的中军便止避,磷光一倏,似瞳目。
  透薄的流体经过门隙间,泌进田绪的寝处,侵入帐内,顿时直立展开成巨大人形,其上忽现朱砂咒符明灭一倏。人形扑向榻上的田绪……
  晨鼓歇时,侍寝婢侍惊呼奔出。
  贴身侍卫老夏抢进寝内帷帐,见田绪死在榻上,状甚惊怖,手握短刀似乎死前奋力挥舞过。榻下有一片人形剪纸,老夏拾起端详。
  嘉诚公主由聂锋护卫,从居宅疾步穿过阁道到田绪寝处来……
  10.使府·都事厅
  五天后公布死讯,十五岁的田季安一身缟素,煞白脸比重孝还白,率领乘着缟素步辇的嘉诚公主,经阁道入都事厅。
  都事厅内,满堂衣冠似雪。
  屏帷前,嘉诚公主端坐于田季安东侧。
  判官:主公薨,魏博军镇所属军将僚佐,一致公推副使田季安为节度留后,发丧上表朝廷授予节钺。
  掌书记当下挥就丧函,于是飞驿出城,通报朝廷。
  字幕:十三年后
  11.魏州城外
  清晨,秋云高旷。击鼓声中,魏州城门开。
  道姑白衣白驴,隐娘黑衣黑驴,两人远远而来。
  12.聂府·内堂
  晨间静肃,聂府内堂婢女在燃香添炉,聂老夫人坐于席,让婢女们服侍着穿衣。聂田氏衣装严整奉侍于旁。
  堂前骚动,家中的苍头来报。
  苍头:(轻声)禀夫人,有道姑报门,说是送七娘回家来了!
  聂田氏闻言惊起,穿帘而出。
  聂田氏:道姑人在哪里?
  苍头:道姑现在前厅。
  聂田氏紧随苍头到前厅。
  乍见道姑与隐娘,聂田氏抑制着激动。
  聂田氏:卑职邑仓司录事晋见公主!
  敛衣要行叩拜大礼,道姑止之。
  道姑:窈娘已教成,今来送回。
  道姑言讫转身离去,聂田氏送道姑出聂府大门。
  此时窈娘乳母及老婢们闻讯奔至,见了窈娘忍不住泪流满面。
  13.沐浴房
  大灶间开始忙碌地烧柴火煮热水。
  屏风隔障内,沐浴的大木桶已备好,婢仆们陆续将一桶桶热水提进来倒入大木桶。水汽蒸腾着,弥漫屋里。
  乳母替隐娘除下外衣时,见隐娘贴身襦衣前缚着一把黑色羊角匕首,大骇。隐娘惟是静默。
  14.聂府·楼阁
  沐浴后的隐娘回到十三年前的楼阁,望出去是魏州城景,远处可见魏州城内廓的鼓楼。
  隐娘记得,五岁的某日,晨鼓未歇,母亲唤着她的催促声在屋里回荡,铜镜中,乳母给她梳好了双鬟……
  五岁时她跟随母亲进节度使府,在轩堂初见抚琴的公主娘娘。
  十岁的上巳日,风吹杏花如飞雪,公主娘娘一行,骑马沿林边迤逦而行。众乐伎坐马上,手抱琵琶、琴、笙等乐器。
  公主娘娘头戴翠羽珠冠,姝丽的容颜如幻似真……
  婢女们捧箪笥进房,打开里头是一套一套的新衣裳。
  乳母:这些衣裳是七娘失踪以后,夫人思念七娘的身长,在每一年的春秋季节亲手裁绣的,这些年累了有二十套了……
  乳母:初初老爷不知道七娘是给道姑公主带走的,派人四处去探查,过了两年,从荆南来了贩茶的骡队,带头的是个独眼的老汉,说是受人托付,带有口信,要当面禀告老爷……
  十二岁某日,师父嘱咐她收妥离家时穿戴的衣物及玉玦,带至客栈会见一独眼老汉。
  师父打开囊袋,出示衣物及玉玦,托付交魏州城聂押衙府,师父云:“这孩儿有宿业未了,从我学道,日后自会返家,现下不必苦苦相寻。”
  15.聂府·内堂
  梳洗过的隐娘,照样一身黑衣。
  乳母领她下楼阁见祖母聂老夫人,老夫人笑呵呵的已认不清她了。
  聂田氏拿出当年商队送还的羊脂玉玦,郑重交给女儿。
  聂田氏:这是你师父当年托贩茶的商队送回来的。
  隐娘不语,默视着手中的玉玦。
  她记得,玉玦是六郎冠礼之时公主娘娘给的,公主娘娘云:“这对玉玦……当年娘娘嫁来魏博时,皇兄所赐……玦,寓有决绝之意……”(语音相叠)
  聂田氏:这玉玦是你公主娘娘当年降嫁魏博时,先皇幸望春亭临饯所赐。玦,寓为决绝之意,是先皇钦命公主必以决绝之心坚守魏博,不让魏博跨越河洛一步。
  聂田氏端详着女儿,揣测着。
  聂田氏:当年我与你二舅是前往京城迎娶的礼司……当时……记得公主厌翟车敝而不乘,先皇换以金根车……你公主娘娘来魏博后,随即辞遣了先皇所赐的宫女、奴婢,赠与丰厚的金帛,令他们还籍赎身……此后,京师自京师,魏博自魏博,这就是你公主娘娘的决绝之心了。
  聂田氏说得庄严,隐娘不语。
  聂田氏:六郎冠礼后,公主将一对玉玦分赐六郎与你,是寄望你等能秉承先皇的圣旨,以决绝之心,守护魏博与朝廷之间的和平。
  隐娘出神起来。
  聂田氏:四年前先皇崩,皇侄继位一年又崩,告哀使者到魏博宣告遗诏时,公主大恸咯血,珠碎玉断,散落得一地。当年从京师带来繁生得上百株的白牡丹,一夕间,全都萎了……
  隐娘好像看到,一阵飘风飒飒掠过白牡丹苑圃,公主娘娘走了。
  聂田氏:公主去世前对我说,一直放心不下的……是当年屈叛了阿窈……
  隐娘突地转身而泪水迸溅,两掌掩面,闷声恸哭起来……
  《聂隐娘》剧本全文!隐娘童年戏在片中被删减
  聂隐娘归家后听母亲谈起旧事
  16.使府·左厢
  京城进奏院有飞驿进魏城,直奔使府。
  使府左厢,田季安闻报与贴身侍卫夏靖匆匆行经庭院阁道,向内厅去了。
  17.左厢·内厅
  田季安与贴身侍卫进到内厅,副使侯臧和判官骆宾手持信札行礼。
  骆宾:禀主公,进奏院有飞驿传来邸报。
  田季安:如何?
  骆宾:据报,朝廷现已任命王承宗为成德节度使,原德州刺史薛昌朝擢为保信军节度,德、棣两州观察使。授节中臣日前已出发。
  田季安摇头。
  田季安:王承宗这竖子!李师道不过输两税、行盐铁,即获节钺,他竟蠢懦到自献德、棣两州。真该派人去斩杀却了!
  侯臧:禀主公,王承宗与薛昌朝为姻亲,素闻他二人不睦,朝廷授节中臣近日内必打魏博经过,主公不免佯为宴劳,留住中臣数日,私下派快马赴成德,密告王承宗,薛昌朝私通朝廷才获节钺,怂恿王承宗派兵骑至德州押走薛昌朝,让中臣授节不及……
  田季安:好!好!好极了!有劳副使亲赴成德游说王承宗。
  此时贴身侍卫夏靖,突地窜出门。
  18.左厢庭院
  夏靖打量庭园周遭的茂林,举目树影婆娑,寥寥秋蝉残鸣,不见任何异常,返身回内厅。
  于是,夏靖注目的那片茂林树影,隐娘现身于其中。
  此其时,远处传来小儿的嬉笑声,隐娘身子一纵,循声掠去。
  19.右厢庭院
  隐娘的目光,停在轩堂前,原本是白牡丹苑圃的茵草地上,如今有一架鲜彩小木马,小儿蹴鞠的嬉笑声若远又近。她记得……
  白牡丹盛开似千堆雪,公主娘娘就在轩堂前教她抚琴,说了青鸾舞镜的故事。公主娘娘云:“罽宾国王得一鸾,三年不鸣,夫人曰:‘尝闻鸾见类则鸣,何不悬镜照之。’王从其言。鸾见影悲鸣,终宵奋舞而绝……”
  稚童吃吃的笑声打醒了隐娘,是树下有两个孩子惊奇望着她,胆子大的一个叫她下来。
  她驯良落地,小羊似的,腼腆接受孩子们的触唤。
  不远处喊声寻小儿,婢侍们簇拥抬着坐辇而来,辇上一名娉婷妇人。
  隐娘认出那妇人,当年洺州刺史元谊的美艳女儿,今是藩主田季安之妻田元氏。
  田元氏亦注目着隐娘,示意停辇。
  20.左厢·内厅
  左厢内厅,掌书记写好手谕,封漆印。田季安臆测着事件的发展而昂奋起来。
  田季安:离间若成,以当今朝廷,西取蜀东平吴之威,主上定然震怒出重兵,矛头对准咱河朔三镇而来……哈哈……
  话未完,内院警钟大响,传呼有刺客!田季安与贴身侍卫夏靖跃起直奔去。
  21.右厢庭院
  轩堂前,见黑衣人隐娘轻易打退众卫,纵身上树。田季安冲前抄过卫士手中的殳,猛力掷去!
  隐娘正跃离树桠,略一闪,殳擦身而过,夺!沉沉地钉入树干。隐娘顺势手一搭殳,翻上枝干,回视掷殳人,认出来是六郎田季安。
  同一瞬,夏靖蹿上树直取隐娘,给隐娘一记打落树下。夏靖复上树,追击越墙远去的隐娘,却眼睁睁就不见了踪影。
  婢侍们急欲护小儿避入内堂,惟田元氏及两小儿皆默然不动注视着。
  田季安掷殳过猛,引发宿疾流出鼻血,一抹弄得半张脸是血,十分吓人。侍从见惯不怪了,传呼婢仆上前护理……
  22.右厢内堂
  厢内众卫忙乱,传呼不绝,右厢兵马使发缉捕令,边分派人手加强防御措施。
  内堂里,田季安见妻小们安然无事。
  田元氏:是礼儿玩鞠撞见的。是个黑衣女子,倒是没有敌意。
  田季安:黑衣女子?
  婢仆护理着田季安坐下,止住鼻血,横靠于榻上。
  23.外院
  隐娘出内墙,止于大树之间。乍见六郎田季安,隐娘沉吟着……
  师父步出厢房,发下教谕。
  师父云:“汝今剑术已成,而道心未坚,今送汝返魏,杀汝表兄田季安。”
  师父语音方落,一阵群鸟疾雨般掠过道观檐下飞往树林子去。
  24.使府阁道
  各军将僚佐经阁道往衙府都事厅而去。
  25.都事厅
  田季安召集各司僚佐军将与会,告以突发的河朔变局。
  一小儿端坐于田季安右侧,是嫡子田怀谏。
  判官骆宾首先说明当前情势。
  骆宾:今日接获进奏院邸报,谓朝廷已任命王承宗为成德节度使,恒、冀、深、赵四州观察使;德州刺史薛昌朝擢为保信军节度,德、棣两州观察使。授节中臣日前已出发。
  众僚将议论纷纷。
  骆宾:年前成德节度使王士贞薨逝,朝廷派京兆少尹裴武赴成德吊丧之际,怂恿王承宗输两税,行盐铁,献德、棣二州以换取节钺。如今,朝廷遂趁此将德、棣二州新设为保信军镇。现主公已指派副使侯臧赴成德离间王、薛二人,密告王承宗,谓薛昌朝私通朝廷才换得节钺,唆使王承宗赴德州押返薛昌朝,以阻止中臣授节。
  众僚将知事已定局,也不多说,就是老臣参谋曹俊高声反对。
  曹俊:此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当今朝廷东取吴,西平蜀,势如中天,此举必触怒主上,引重兵直扑河朔而来……
  田季安一脸轻蔑,把玩几上一只铜铸豹镇。
  骆宾:德、棣二州紧邻魏博,今朝廷设二州为保信军镇,无异乎朝廷势力已经进入魏博腹侧。当此,若不挫其势,怕是朝廷将视取河朔如同取吴蜀般之易如反掌。
  此时光影一暗、一明之际,贴身侍卫夏靖发现有积尘飘落,当即窜上斗拱,发现潜伏之迹,遂追出都事厅。
  众有骚乱,但田季安漠视着,丝毫不为所动。
  于是,衙内兵马使田兴发言。
  田兴:咱河朔三镇自有形势,不同于吴蜀。吴蜀两地,其四邻受朝廷臂指之臣环绕,而刘辟、李锜一介狂生,妄胆独谋,其下属皆不与同,故朝廷大军临城,当下即崩离溃散。河朔则不然,咱有近五十年数代之经营,将士百姓怀有累世胶固之恩。况乎王承宗与薛昌朝尽管不睦,毕竟是姻亲,两者矛盾不出藩外,薛昌朝其利犹在河朔,必不全然受朝廷指使。主公此时唆使王承宗追押薛昌朝,徒然触怒朝廷出重兵而来,反陷魏博于险境……请主公三思。
  田兴一席话,说得众人点头称许,见此,田季安目光一倏狰狞,突咆哮掷出手中豹镇,擦过田兴脸侧,击破屏风。
  26.聂府
  魏州城在暮光里,鼓声击起。
  聂府前门骚动,有随军快马疾入内堂通报。
  聂田氏知道出事了。
  随军:禀夫人,窈娘返家之事已报知老爷,老爷现下正赶往舅老爷邸所……
  聂田氏一惊。
  随军:说是……舅老爷遭主公贬为临清镇将……
  聂田氏:贬临清?
  随军点头。
  聂田氏:备马。
  于是随军掌灯护卫,聂田氏出府。
  27.田兴府·内室
  聂田氏赶到田府,随苍头直入内堂。
  田兴躺在榻上,满身艾草灸针,若瘫痪不能言。
  医师正为田兴燃艾草医治。
  聂田氏悄声惊问嫂嫂。
  聂田氏:二哥怎么?
  嫂嫂踌躇着不知如何回答。
  医师:田都头中了风痹。
  医师代为答复。
  聂田氏:中风痹?
  聂田氏望向丈夫聂锋。
  聂田氏:说是二哥被贬临清?
  聂锋点点头。
  聂锋:直言冒犯了主公。
  聂田氏千头万绪,只能抑制住满腔的汹涌。
  聂田氏:阿窈回来了。
  聂锋:我听报了,说是道姑公主亲自送返阿窈。
  聂田氏点头,满面忧色看着丈夫。
  聂田氏:(轻声)衙府有刺客闯入?
  聂锋:(点头)是一名黑衣女子。
  夫妻凝重相视,皆心中有数是窈娘。
  28.聂府·内堂·楼阁
  随军掌灯,聂锋夫妇一路返回聂府。
  进到内堂,见楼阁有灯光,聂锋夫妇直上楼阁。
  阁里灯下,哪有阿窈,惟乳母正在整理梳具发簪,都保存如新。
  乳母:老爷!夫人!
  聂锋注视着着窈娘昔时的梳具发簪,十分华灿。
  聂锋:阿窈呢?
  乳母:不见人影。
  乳母说着取出一支锦袋装着的古丽簪子,递给聂锋。
  乳母:这支簪子是备着给七娘笄年时用的,是老夫人当年及笄时的簪子。
  聂锋看着簪子老泪纵横,忆及……
  当年阿窈盘发试簪,换上新衣裳,下楼时的秀丽模样。
  聂锋:当年就该带阿窈回乡下的……
  聂田氏无语。
  29.使府左厢·胡姬宅居
  是晚。田季安浴毕,水汽氤氲里,不停步让婢侍以缁棉布巾一披换一披地印干身体,出屏风外,已穿上便衣,系好襟带,走阁廊,一路烛照进了胡姬寝处。
  30.左厢·胡姬寝处
  胡姬相迎坐下,亲手奉上汤药。
  熏香袅袅,田季安饮药时,因白昼的骚动,神情迷离亦昂扬。
  胡姬:想着黑衣女子?
  田季安一醒看着胡姬,放下药盏。胡姬近身依偎于旁。
  婢侍们已逐一退下,此时烛火减少,但胡姬感觉犹有人在,回头,赫见黑衣女子就伫立在琉璃屏风前,惊呼出声。
  田季安惊弹起,抽刀即砍。
  隐娘放玉玦于案前,直视着田季安,从容躲闪田季安的刀势,退至窗边,一搭手,身子倒翻出窗上了屋顶。
  田季安追出。
  《聂隐娘》剧本全文!隐娘童年戏在片中被删减
  田季安与聂隐娘对峙
  31.节度使府
  两人从屋顶、园林、城垣,一路打至外廓,斜刺里杀入的夏靖紧紧护卫田季安。
  隐娘冷眼面对田季安凶狠的刀势,而田季安始终没有认出隐娘。
  黑暗中,隐娘一直感觉有一双眼睛在盯住他,是个戴了半脸面具的暗红衣女子。
  屋下地面,中军禁卫举火炬一路追围,满目红赤,迅捷而无声。
  隐娘摆脱了田夏两人,在内垣外的林子里,与半脸面具的红衣女子照面相遇,彼此感应到对方的能量。
  此时中军禁卫一路追围而来,隐娘转身离去。
  32.左厢·胡姬寝处
  田季安返回,整个人在激亢中。
  胡姬出示黑衣女子留于案上的玉玦,与田季安常佩身上的玉玦一并,原是一对!
  田季安:原来是窈七!
  田季安想起十五岁冠礼后,嘉诚公主取出羊脂玉玦为贺,并笑问,另一支给窈七可好,他点头同意。
  田季安:这对玉玦是母亲嫁来魏博时,先皇所赐。我冠礼那年,母亲把一对玉玦分赐了我与窈七,明为祝贺,实有婚约信物的意思,母亲的本意,是等窈七笄年之后完婚。不料,隔年洺州刺使元谊带万人投奔,父亲大喜,主意田元两家缔亲,母亲没有反对……这是母亲为我接掌魏博的思量。我是庶出,非嫡嗣,四岁时由母亲蓄为养子,若无元家以奥援,这节度使大位,难以稳坐……
  他又想起,十三年前那个上巳日,洺州刺使元谊谒见嘉诚公主,父亲唤他来见元谊女,两人并立众皆赞叹好一对璧人时,绯衣的窈七在荡秋千,越荡越高,突地脱手飞身上了树头,好似一只浴火凤凰……
  田季安:……那时节,窈七常待在林子里……倒挂树上……有一天闯入元家庭园,母亲不得已托道姑公主带走了窈七……
  胡姬嚎啕起来。
  田季安:怎么?
  胡姬:替窈七不平!
  田季安将胡姬拥入怀。
  田季安:记得我十岁那年发风热,浑身刺痛不能坐卧,群医无策,一口小棺材也备下了,是窈七她爹以家乡的古法,用竹篾子将我卷起,竖在荫凉处,三天三夜,救回了我的性命。当时在浑噩中,一直有个目光守护在旁,就是窈七,任谁也拉她不走……
  此时室内烛光倏忽摇曳,隐娘藏匿在梁柱侧的黑暗中,闭目凝听了这一切。
  随即贴身侍卫夏靖巡睃而返,入室将报知状况,见田季安与胡姬相拥着,欲回避,田季安叫住他,出示了一对玉玦。
  夏靖:窈七?
  田季安:窈七。
  夏靖:怪不得,除她谁有这般能耐!
  夏靖十分动容……
  夏靖:记得那天击鞠,窈七一鞠直直打入元都头帐幄里,差点打死人!
  田季安:元都头还问说,是谁人家的娃儿?
  想起往事,田季安与夏靖开怀大笑。
  田季安:她气恨元家来了……咱的同盟情契也散了。
  夏靖:十来年了……没听说她几时回来的……
  胡姬打断两人出了神的回忆。
  胡姬:可窈七现下送回玉玦,这是为啥?
  田季安:她是为……了断旧情,再取我性命。
  帏帐微微飘了飘……
  梁柱侧的隐娘已不在。
  33.魏州城内
  轻盈若猫,无声似影,隐娘掠过使府连绵的屋顶和墙廓,飘止于城楼上。
  星夜如幕,沉黑在底下的魏州城,淀淀熟睡了。
  隐娘伫立良久。
  34.聂府·内堂
  聂锋夫妇焦虑未眠。
  随军来报。
  随军:左厢发现刺客,惊动衙府,中军一路围捕……
  聂锋:情况如何?
  聂锋整个心被揪着。
  随军:……不明!
  聂锋跌足。
  聂锋:唉!当年不该让道姑公主带走的……
  聂田氏:当时也是不得已……
  聂锋:阿窈回来,是奉师命刺杀六郎啊!
  聂锋唤随军备马,决定赶往内城。
  聂锋:我得挡下阿窈!
  此时,楼下传来慌乱,苍头疾入室内。
  苍头:衙役来报,主公紧急召老爷进府。
  一片忙乱之声沸扬。
  35.使府·左厢内厅
  五更二点,晨鼓击起。
  田季安已等在内厅,一夜未睡,煞白脸透着霜青,高烧状态的激昂。夏靖来报。
  夏靖:都虞侯到了。
  聂锋:卑职晋见主公。
  聂锋入厅,行过礼,一种欲言又止的张力。
  田季安:请都虞侯来……
  聂锋躬下腰,敬谨应接。
  田季安:是要劳动都虞侯护卫田都头赴临清就职,务必安全到达。
  聂锋看着田季安,感到意外。
  聂锋:禀主公,田都头昨日里回到宅邸,即中了风痹。
  田季安:假的。
  田季安取过符令,交给聂锋,见其领命将去,忽然叫住。
  田季安:姑丈……
  聂锋为这称谓一愕,抬眼看田季安。
  田季安:务必小心防备,先前丘绛发配半途遭活埋的事故,不可再发生。
  聂锋抑制住惊愕,静步迈出门庭时,转回身望着田季安。
  聂锋:阿窈昨日里已返家。
  田季安点点头。
  田季安:夜里会过面了。
  36.右厢内堂
  晨鼓未歇,右厢内堂,田元氏正在榻前梳妆。
  家奴蒋士则直入,在田元氏耳边轻声言说。
  蒋士则:如主母所料……用鸡血伪冒月事……
  却见婢侍疾进门通报。
  婢侍:禀夫人,主公到。
  蒋士则闪避至内侧屏风后面,田季安直到榻前。田元氏起身相迎,即传呼下去。
  田元氏:吩咐乳母,带孩子们来见阿爹。
  田季安:不必。
  然后望屏风后面一叱。
  田季安:蒋奴出来。
  蒋士则屈膝而出,嚅嚅立在一旁。
  田季安:昨日派任衙前兵马使田兴为临清镇将,今晨特命聂虞候亲自护送……三年前活埋丘绛之事,不可再有。
  田元氏打量着异样的丈夫。
  田元氏:知道了。
  田元氏见丈夫起身,亦起身相送,淡淡抛出了话。
  田元氏:听闻夜里闹刺客,又是黑衣女子?
  田季安:你消息倒是灵通。
  37.右厢庭院
  田季安踏出门,候在门庭的侍卫夏靖紧跟住。两人步出阁道,不约而同朝四方一望,仿佛窈七的目光时时都在着。
  夏靖:主公这是声言击东,其实击西。
  田季安没说话,仰脸寻睃着周边的耸高松木,想象着在某处伏伺他的窈七,他确信,她听得见他的话。
  38.右厢偏屋
  蒋士则见田季安离去,出内堂,经庭庑来到一偏屋。
  屋内设有一坛,一虬髯罗汉(空空儿)在坛前燃香。蒋士则进屋禀示虬髯罗汉,态度恭谨,说的是非中原人使用的西域话语。
  蒋士则:如主母说的,以鸡血伪冒月事,胡姬实则已有身孕了……
  正说着,空空儿突禁声……斜刺里从内间出现一戴半脸面具的暗红衣女子(精精儿),迅疾地跃出窗外上树,直直迎上远处树荫间的隐娘目光。
  精精儿扑上前,腕上铜镯响起凄厉仿佛能摄人魂魄的簧片声。
  枝叶飞散,却不见人,惟闻一阵刀兵相交的实打之声,遂归于静寂。
  39.魏州城外
  午前,灞桥驿亭,聂田氏与田兴家的送别,就到这里。
  贬黜,不允许带家眷,只有一辆马车,帘幕密掩,载着风痹瘫痪的田兴,惟见一名随行苍头,送茶递盏的。
  聂锋领随军、马弁数名,护卫马车。空气肃杀,聂锋夫妻相望冷峻,只能无言。
  秋野辽阔,驿道上那一行显得孤单的马车队伍。
  40.聂府·内堂
  聂田氏回到聂府内堂,传唤乳母时,却见隐娘竟在老夫人跟前,老夫人握着孙女儿笑呵呵的。
  聂田氏面容凝重,看着隐娘。
  聂田氏:今晨六郎召你阿爹进府,亲授令符,责成他护送你二舅至临清任职……六郎提及,昨夜里与你见过面。
  隐娘不答。片刻静默后,聂田氏一叹。
  隐娘:阿娘是担心二舅给活埋?
  聂田氏骇异此事会出自女儿口中。
  聂田氏:你知道丘绛遭罢黜……遇害之事?
  隐娘:活埋丘绛,魏博田季安之残暴,世人皆知。
  聂田氏震惊,定定直视女儿。
  聂田氏:所以你是奉师命来取六郎性命?
  隐娘不语,聂田氏逼问。
  聂田氏:杀一独夫可救千百人?!
  隐娘眼中一倏冷笑。
  聂田氏平视着女儿,不疾不徐讲起十六年前那一晚。
  聂田氏:当年你师父与嘉诚公主,出生时,正值吐蕃兵掳掠京师,孝武先皇出奔陕州,双胞公主给送到五通观避难,乱平后,留下你师父由道观抚养,跟从德一法师习道。一直到六郎得风热那年,你师父来魏博,欲取先主公田绪性命……
  婢侍都给斥退的净空室内,惟聂田氏守在屏障外。
  屏里烛光,人影绰绰,突然起了争执声—
  道姑:杀一独夫可救千百人,则杀之。
  公主:阿姊……
  公主压低声音抗诘,哀婉说理,却顽强不容让。
  公主:田绪死,魏博必乱,季儿年纪尚幼,且非嫡嗣,难掌大位,局势非我能掌握……皇兄当年命我降嫁魏博以维系和平,此一番苦心,岂不枉费!
  隐娘注视着母亲,仿佛面对的是嘉诚公主。
  隐娘:藩镇乱天下,一寇死,一贼生,贼寇猛于虎!
  聂田氏呵斥女儿,竟似嘉诚公主上身。
  聂田氏:从公主降嫁魏博,至今二十年,藩内才稍稍得以休养生息……现今形势如同当年,你若除却六郎,少主年方九岁,元家势必难以掌理,到时魏博必乱,乱必反朝廷!你要置你公主娘娘的苦心于何地?置田家,置你阿爹于何地—
  隐娘忽地,窜出内堂,翻身上屋,屋顶另一端是精精儿。
  对峙片刻,精精儿纵身离去,发出簧片凄厉之声。隐娘不为追击,仅居高鸟瞰。
  41.魏州城
  暮鼓八百击起,城内坊门依次紧闭,全城宵禁。却见一黑衣队伍至城门,出示令牌,门吏即开边门放行。
  42.魏州城外·驿道
  中夜悄然,驿道上,黑衣队伍举火炬策马疾行。
  43.馆陶县境·民宅
  寅时将过,夜色仍深沉,黑衣队伍抵一民宅,门前下马,有人开门接应,黑衣人鱼贯入屋。
  堂屋内,黑衣人围着中央炉火歇坐,并脱下汗湿的襦衣,更换馆驿的巡官装束。奴仆奉上胡饼热汤,黑衣人吃食无声。
  天未亮,鸡鸣已杂起。有探子策马入宅,进堂屋内通报。
  探子:田都头已打驿站出发。
  黑衣人一贯的捷巧无声,出民宅,上马出发。
  44.驿道·岔路
  天蒙蒙亮,伪装的巡官一行,快马经过馆陶县境驿站,眼前逢驿道岔口,有一探子举火炬立候着,见巡官上前禀报。
  探子:田都头一行有三骑快马转向岔路去了!
  巡官头:可有田都头?
  探子:……是都头的装束,昏暗看不清面貌……曹七他俩已跟去了。
  巡官领头当下将人马分作两组,各奔往驿道和岔路。
  45.驿道
  奔驰不久,即追上马车队伍,巡官领头下马上前佯为揖报。
  巡官头:奉主公之命,特来护送田大人……
  其时,隐娘出现在远处瞭望,队伍中不见父亲身影,当即调转马头,回奔岔路而去。
  46.坡林·古道
  田兴、聂锋及一随军驰过林间小路,出坡林行经古道时,察觉有两名黑衣探子追踪而来。
  田兴三人加速转向斜出坡林的小路,随即下马突袭。
  田兴迅速砍杀一人,聂锋与随军突袭另名探子时,咻!一箭自后方射来,聂锋肩胛中箭,却是三名假冒巡官奔至,再一箭射倒随军。
  三名巡官离马纵身,围杀田兴,激战中,一巡官撒网困住田兴。
  坡林树丛间,有目光窥伺着,是负镜少年与老者。
  《聂隐娘》剧本全文!隐娘童年戏在片中被删减
  妻夫木聪饰演的负镜少年
  47.村舍外
  隐娘策马穿过坡林,经村舍,见远处乱鸟散飞,即奔驰中立马一跃,蹿上树顶。放眼看去,散鸟满天,晨曦的林间有反射光闪现。
  48.山漥
  林间山漥处,假冒巡官与探子挖着坑洞,准备活埋田兴。旁边,受伤的聂锋与随军被绑在树干上,眼睁睁看着田兴被活埋。
  此时,一名背上缚着铜镜的少年突然窜出,手拿短棍,快速冲向坑边。一巡官拔刀却不及动作,大叫一声,小腿胫骨已给少年用短棍打裂,倒地哀嚎。
  负镜少年回头快速迎向另一巡官,矮身避开对方刃风,错身瞬间,一棍击中对方脚踝。
  少年反身,撞入最后一名巡官怀中,短棍翻转直捣其下颌,却见挖坑的黑衣探子抡刀劈来,正危急,隐娘闪入,匕首瞬间刺穿其咽喉。此同时,另一组巡官领头追至,一箭射向少年,给隐娘一匕首挡飞。
  巡官领头三人围杀而来,隐娘迎上前挥匕,吹灰霎间,三人几同时被刺中颈项倒地。
  负镜少年目睹隐娘杀人于无声形之中,傻了。
  隐娘解开被绑的父亲与随军,聂锋看着隐娘,百感交集……
  聂锋:阿窈!
  隐娘点点头,随即检视父亲的伤势,那边负镜少年已从土中扶起田兴。
  49.村舍
  在方才经过的村舍里,采药老者与隐娘为聂锋拔箭镞,疗伤。过程中,老者对隐娘处理伤口的俐落感到惊异。
  服过老者的紫色药丸,聂锋沉沉睡去。
  田兴头上淤肿已无碍。
  田兴:都虞侯伤势如何?
  老者:伤势不轻,需调养。
  田兴:此近处可有隐秘之地,容我等暂避养伤?
  老者:此去有一山村,鲜少人知,可以安顿。
  田兴便去取出令符,唤来随军嘱咐,随军幸好只有一点皮肉伤。
  田兴:你这就回府城禀报主公,请主公派人马接返聂虞候。
  随军领命而去。
  此时少年从屋外打水进门,田兴见其谈吐不似中土人士。
  田兴:令公子?
  老者摇头。
  老者:伊是倭国人,三年前,倭国派遣使船来唐,伊是船上随行的铸生,途中遇风暴沉船,在海边为渔人所救,老汉恰在该处采集药草,此后他便随老汉南去北往,采药磨镜为业。
  田兴:老丈经年走遍大江南北采集药材,便是制成丸药?
  老者:(点点头)有些药草长在无人之地,又各有季节之别,故
  每年都得仰赖村民帮忙采集,制成丸药回报村民,沿途也给有病痛者。
  田兴:老丈如此营生,有多少时日了?
  老者:近一甲子了。
  50.山村
  于是雇了村民用竹篼抬聂锋,一行人随老者往山里去了。
  遇一山崖绝壁,有巨大天然岩洞,进洞出洞又一洞,如此行行复复。
  路途上,少年留意着隐娘,沉入回忆……
  渡唐土临行,新婚妻子告诉他这段古镜之语,亦告知他已有身孕,见镜中人如见儿女。
  饯别时,妻子为他莺舞于庭。
  初见妻之模样,是湖中的倒影。
  少年回神,察觉隐娘正注目着身上的铜镜,遂解下铜镜递给隐娘。
  少年:唐土古镜,妻家的传家宝,能避邪驱魔。
  少年唐语不清,遂改倭语说明。
  少年:那些万物里老久老久成了精的,能幻化成人形,炫惑人,只有铜镜可以照出原形,所以古来的入山道士,皆用明镜悬于背后,则老魅不敢近人。
  唐语不灵光的少年,惯以笑脸代替说话,总是未语先笑,灿如阳光。
  少年:我祖上是新罗国的铸工,早年到倭国建造“法隆寺”,从此留居倭国有两百多年了。三年前,父亲光荣获选为遣唐船上的铸工,不料遇风暴受伤折返,翌年船修竣,父亲伤势未愈,我是替代父亲来唐土,又遇风暴……幸运为师父所救,三年来,我一直在师父身边,报答师父救命恩情。今年想从这里去高句丽,经百济从新罗渡海返家。
  隐娘注目着少年流漾着记忆之光的脸,并不懂倭语,但已全部都听懂了。
  午后,一行人复登程,当岩洞走尽,前方豁然开朗,就像避秦的桃花源,有田舍,有水渠,狗吠声起,小孩大人跑出来。
  51.村屋
  老者安置好聂锋,隐娘起火煎药。
  聂锋看着隐娘,不胜感慨。
  聂锋:当初不该让道姑公主带你走的……
  说着哽咽流泪。
  隐娘无语,仅递上药汁,细细服侍父亲饮药。
  村民将采集晒干的药草扎捆后交给少年整理,老者则将一葫芦的紫色药丸交给村中长者。
  52.山村
  少年帮着老者处理好药材,来到村屋前空地磨镜,妇女小孩都取家中铜镜来,等着给少年打磨。村人已当他是自家子弟出外又回来的,亲热狎闹着。虽然倭语杂一些唐语,却毫不妨碍少年与村人笑谈不休。
  53.村屋
  是晚一宿沉寂。
  破晓前,一林子栖鸟惊飞向浓雾的低空。
  少年惊醒,发现屋中隐娘并不在,持短棍走出屋外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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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韵饰演的精精儿与舒淇饰演的聂隐娘对决
  54.山林
  曦明,浓厚的岚雾深处,戴着半脸面具的精精儿,奇异形貌浮现。
  隐娘迎出,截住精精儿。两人交战起来,只听见群鸟惊飞,叶散枝断,簧片凄绝声摄人魂魄,简直见不到他们的形影。
  一战,再战,三战,精精儿护卫田元家的意志是如死一般坚决。
  陡然,静无息,纷扬的细尘微物飘止下来。
  啪!一声脆响,精精儿面具应声而裂,现出是田元氏,胸前一片血迹……
  霭霭雾气中,少年一路追寻几不可闻的动静,下山间陡坡,待滑走至坡底,见水泽畔,隐娘正与精精儿对峙。
  少年寻来的动静打破对峙张力,隐娘转身离去。
  少年追上前,发现隐娘肩头浸湿的,顺衣袖看下去,赫见手背血流交错,滴下指尖。
  55.村屋
  回到屋内,隐娘处理着伤势,毕竟不灵便,少年立即接手帮忙。
  隐娘静静看着少年扎伤,注目他,好像有一种明白……
  那幅永恒的铭记图像,白牡丹盛开似千堆雪,公主娘娘在轩堂上抚琴。
  公主娘娘云:“罽宾国王得一鸾,三年不鸣,夫人曰:‘尝闻鸾见类则鸣,何不悬镜照之。’王从其言。鸾见影悲鸣,终宵奋舞而绝……”
  隐娘:娘娘教我抚琴……说青鸾舞镜……娘娘就是青鸾……从京师嫁到魏博,没有同类……
  隐娘对着少年说,却是说给自己听的,一种悲喜,一种清澈,泪光有笑。
  少年听入了心底,为之动容。
  56.魏州城外·黄河渡口
  魏博黄河渡口,荻花吹摇着秋日。
  田季安亲自率领藩内僚佐军将,迎接朝廷授旌节的中臣。田季安临风飒爽,颇有河朔一方之霸的姿态。
  57.使府·正厅
  晚宴款待朝廷中臣,隆重又奢华。
  云裳璎珞的胡姬,领众伎起舞,胡风胡乐,一派欢放。
  席间,副使侯臧从成德回来,闲闲入座,闲闲一句。
  侯臧:王承宗已派遣两百骑,赴德州押薛昌朝去了。
  不多时,有家臣趋近耳语,田季安离开,至屏风隔开的偏隅见判官骆宾。
  骆宾:禀主公,田都头已至临清。
  田季安:聂虞候呢?
  随军:聂都头伤势没大碍,人犹虚弱,明日会亲自进府禀告主公。
  田季安点点头,与侍卫夏靖对望一眼,感到隐娘已窥伺在某处。
  58.右厢偏间
  幽暗丹房内,空空儿手中剪出纸人形,写上胡姬的生辰八字,画了符咒念念有词将小纸人放入水盆中,纸人即没入水中消失。
  59.庭掖
  使府内一隅,井盖的隙缝间,一亮稠无形流体泌出,贴地蜿蜒,遇墙贴壁而起,有丈高,透薄疑若人形,沿壁挪移。
  60.阁道
  胡姬舞毕率众伎退出,众女拾着舞落满地的珠翠,出至阁道,灯烛辉照里嬉嬉闹闹追逐着。
  至转角暗处时,胡姬遭丈高人形扑来,罩住全身,一个大掌盖住鼻口窒息着,众伎骇呼惊逃。
  正危急,隐娘至,朝人形吓一叱,就叱杀人形褪缩为小纸人飘萎于地。
  隐娘蹲地,诊察着昏厥的胡姬。
  田季安跃至,大喝一声,拔剑即斩向隐娘。
  夏靖从侧腹杀来,与田季安夹击隐娘,两人对此必然来到的殊死战,赌了命拼搏。隐娘却只防守,不还击。
  往来几回合,隐娘一出手打落夏靖武器。复一出手,弹开田季安的剑,匕首已抵在田季安喉上,目视着鼻血缓缓流出的田季安。
  隐娘:胡姬有身孕。
  语毕,匕首离喉。待田季安惊过神来,已不见隐娘踪影。
  此时婢女围护住的胡姬,田季安过来一把抱起,往左厢内堂去。
  夏靖捡起地上小纸人,端详着,若有所悟。
  61.胡姬寝处
  烛光下,琉璃屏风的寝榻上,胡姬醒来,伸手要抱,田季安几乎喜极而泣。
  田季安:有身孕如何不说?
  胡姬:不忍说……你人都在我这,我不能再要孩子,我……不忍心……舅舅告诫过我,不能主公也要,子嗣也要……我没听进耳,如此心绪不宁,招祸上身……
  老婢引医师入室,看诊胡姬。
  夏靖来,田季安出至屏风外,夏靖出示手中一片小纸人。
  夏靖:这是刚才拾获的。
  夏靖出示另一片小纸人,已发黄,有刀痕划破,递给田季安。
  夏靖:这是我爹交给我的,当年先主公夜里突然薨,我爹在榻下发现这纸人。当时我爹疑心是道姑所为,明察暗访,一直到荆南一个道观里……
  田季安比对着两片小纸人,冷笑起来。
  夏靖:当时道姑斥责说,我们事天不事鬼,这种纸人妄识,邪道的把戏,只能对付虚弱不宁之人,识破了不值一文。道姑还说了,先主公自惊自疑,是给自己吓去的。我爹过世前,嘱咐我记得这件事。
  田季安刷地起身,怒不可遏。
  62.右厢内堂
  田元氏居所烛火通明,女眷们获报,紧张着,惟田元氏虽受伤亦镇定如常,把三个孩子拢到跟前来。
  田季安阴沉至,手中已握成绉团的纸人摔向田元氏。坐拥孩子们的田元氏,白着脸并无惧色。
  田季安愤怒到极点拔剑向田元氏时,九岁的长子田怀谏,半步上前,挡在母亲和幼弟们前面,颤抖不已。
  田季安嚎哮一声向画屏劈去,把画屏劈成两半……
  63.右厢偏间
  同时,中军往空空儿处围去,空空儿起身而出,一排弩箭射去,空空儿全身中满箭镞如刺猬,倏忽,却蝉脱壳般萎于地不见,惟一片纸人飘飘落下。
  64.胡姬寝处
  空空儿出现在胡姬寝处,如鬼魅般迅雷一击,斩向榻上的胡姬颈项,钪铛!胡姬颈上玉环断裂。空空儿失去踪迹。
  胡姬起身,赫然竟是隐娘。
  藏在屏风后的胡姬出现,煞白似鬼。
  隐娘:空空儿一击不中,自惭羞愧而去!
  65.道观
  隐娘回到山中道观,道姑已经等她很久了。
  隐娘跪匍于地,向师父行叩礼,三起三叩。这是谢罪,也是绝恩。
  道姑在幽暗的厢房内注视着隐娘。
  隐娘:死田季安,嗣子年幼,魏博必乱,弟子不杀。
  冷寂如死,半晌,道姑深深一叹。
  道姑:可惜了……
  跪着的隐娘,低下眉目,承受了师父对她的裁判。
  道姑:剑道无亲,不与圣人同忧。汝剑术已成,惟不能斩绝人伦之亲……你去吧。
  隐娘一叩拜,起身退出,至门槛,转身下庭院,往道观外走去。
  忽一下,落叶飒起,道姑在背后袭来。
  隐娘本能反手,匕首一出不回身,与师父交手于瞬间。
  瞬间过后,道姑收势站定。望着隐娘不回首地直走出道观去,悲与欣,大片殷红,在道姑白衣的襟前迅速渲染开来,像一枝艳放的牡丹。
  66.使府·都事厅
  数日间,藩镇与朝廷的均势起了变化。王承宗押下妹婿薛昌朝,此举激怒元和天子,欲出兵讨伐成德,将取道经过魏博。田季安召开会议。
  某牙将:末将请缨,愿率五千兵,誓让朝廷兵跨不过黄河!
  藩镇派的主战声,压倒了无声的朝廷派。惟有卢龙藩镇,派来的牙将谭忠,往见田季安。
  谭忠:主公若与朝廷为敌,将朝廷兵歼灭于魏,则朝廷必全力动员兵马转向魏博。如今不如先借犒劳的名义,拖住朝廷讨伐军,而暗中与成德商议,由魏博出兵佯攻成德,成德佯陷一城给魏博,如此,既可保下成德免于战祸,又让主公博得效忠朝廷之名……
  争辩声,游说声,都成了嗡嗡的背景声。田季安恍神着,思绪远远在别处—
  十三年前的上巳日,河曲游宴,一树杏花,风吹雪般飞入飘开的帷帐,嘉诚公主华美如神明。还有绯衣的窈七,在秋千上,在碧天里,飞也似的掠……
  67.山村
  隐娘出现在桃花源般的山村。
  远远在农舍坡地的负镜少年发现了,挥手跑下坡迎接隐娘。
  长者:这倭国少年说,姑娘说了要护送他到新罗国,就会来送他的,真的就来了!
  村中长者对采药老者说着笑起来。
  68.郊野
  秋水长天。
  隐娘,采药老者和少年,三人同行。
  前面就是津渡,水气凌空,苍茫烟波无尽。
  —剧终

鲜花

握手

雷人

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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