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生纪录片”的人本叙事与风格创新——以《一百年很长吗》为例

发布者: 小白兔| |原作者: 杜志红王佳佳苏州大学传媒学院2020-2-5 1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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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所谓“网生纪录片”,也叫“网络自制纪录片”或“网络纪录片”,主要是指由网络平台自主或参与投资并组织生产制作的、主要在网络平台上播出的纪录片。这个概念的界定取决于两个方面:一是网络平台的投资或组织生产,二是 ...

所谓“网生纪录片”,也叫“网络自制纪录片”或“网络纪录片”,主要是指由网络平台自主或参与投资并组织生产制作的、主要在网络平台上播出的纪录片。这个概念的界定取决于两个方面:一是网络平台的投资或组织生产,二是主要在网络平台上播出,或者说主要面向网络用户来生产和制作。2016年以来,随着网络观看群体数量的不断增长,纪录片逐步与互联网产生了“化学反应”,诸如《我在故宫修文物》《寻找手艺》等电视纪录片作品陆续在网络空间中走红,从此也让纪录片快速走向过去被忽视的年轻观看群体。随着一些大的视频网站或互联网平台开始主动发力,这些面向互联网用户制作、主要在网络平台播出的纪录片作品,就被一些业界人士定义为“网生纪录片”或者“网生新派纪录片”。1网上热播的《历史那些事》《奇遇人生》《了不起的匠人》《人生一串》《一百年很长吗》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那么,这些网生纪录片又何以被称作“新派”呢?换句话说,跟传统电视媒体制作、在电视屏幕上播出的纪录片相比,网生纪录片“新”在何处?本文以近期热播的《一百年很长吗》作为个案,进行文本分析和解读,以及对观看者弹幕评论予以考察,试图回答其与以往纪录片不同的叙事特点和风格创新。

《一百年很长吗》是纪录片导演萧寒继《喜马拉雅天梯》《我在故宫修文物》之后推出的第三部纪录片。该片首先制作成纪录电影在电影院放映,然后又在视频网站推出播放。纪录片的内容大大超过同题电影的容量,总共9集,每集30分钟,记录了全国各地包括台湾、香港等地区在内的十几组人物和家庭。创作者行程十万公里,一年的时间里,跟拍、寻访了十余组古老的手艺、延续百年的小店,将目光聚焦在命运与手艺纠缠在一起的人身上,从他们的生活中探寻手艺如何与人的生命历程互相塑造、难舍难分。该片在B站的评分高达9.8分,豆瓣评分8.9分。随着一周一期的更新,每集播放量在200万以上,评论量、弹幕量,也是不断刷新,令人惊叹。

一、网生纪录片的“人本化”叙事

通过观察弹幕和评论,笔者发现该片之所以在网络空间受到欢迎,首先由于其浓郁的“人本化”叙事色彩。所谓“人本化”叙事,简单说,就是纪录片在叙事过程中坚持“以人为本”的理念,其讲述的内容和叙事的目的,都是以片中人物的生活、情感、性格和追求为核心,这些人之所以被讲述,纯粹因为这些人本身很有趣、很有特点或者有着自己的个性或操守。

在《一百年很长吗》这部纪录片中,主人公都是散落在全国各地的普通人,无论是坚持土法做黄酒的绍兴老沈,坚守手工制作琵琶的苏州老李,还是希望通过学习蔡李佛拳和舞狮来匡扶正义的佛山90后打工仔黄忠坚,以及希望通过做马鞍来替儿子还贷的新疆阿勒泰牧民阿合特,或是在敦煌坚守了60年的壁画修复师李云鹤,再或是台湾在城市里经营卤肉饭的一家人等等,他们都不是什么有着丰功伟绩的大人物,也不是这个时代极力推崇的成功范例,在他们身上也不具备成为某种“典型人物”“时代楷模”“精神偶像”的潜质,他们就是这个时代和社会里“芸芸众生”中的一员。他们之所以被选择作为纪录片的拍摄对象,仅仅因为他们热爱着一门手艺而已。

作为网生纪录片,该片摆脱了那些过去某些电视媒体制作纪录片的宣教思维,以至于能够将人还原为人,而不是让人只作为某种精神的符号宣示。这样一来,这些纪录片也不再试图通过讲述这些人物的故事来表达什么宏大的主题,或者将人物符号化,让其成为某种宏大叙事(比如爱国主义、民族文化、国家形象、政治目标等等)的符号载体。这一点,可能是网生纪录片与电视媒体(特别是央视等主流媒体)制作的许多纪录片的最大区别。具体说来,这种人本化叙事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细节表现为了认知人物,而不是承载“意义”

无论制作主体是谁,纪录片都注重表现细节,因为没有细节就无法讲述故事。但是在某些纪录片中,细节的表现往往被有意抽象为某种宏大意义的符号,或者是跟某种需要弘扬的“精神”进行对接。但在《一百年很长吗》中,细节的表现,就只是为了塑造人物性格,或者通过细节让观看者认知人物,并不去承载宏大的意义。

比如在第3集中,绍兴做黄酒的沈佰和老爷子在帮别人做酒过程中,看见助手在搬挪空酒坛时用手拎着坛口,立刻发脾气训斥助手说,坛子都是消过毒的,你用手拎坛口,就污染了酒坛,要用手捧着酒坛挪动才行。这个细节,活脱脱把一个老酿酒师对于制酒工艺的严谨个性刻画了出来,不禁让人肃然起敬。又比如在第8集中,新疆的阿合特为了给马修整马掌而不得不三人合力把马放倒的细节,让人感觉到一种扑面而来的生活气息。这些细节表现,并不能体现什么宏大的主题,但它就是生活本来的样子,那些人就是那样朴素、认真地生活着。片子在叙述这些细节时,是几乎不动声色的客观描述,而没有去拔高这些细节,却把感动和感悟的空间留给了观看者。

(二)冲突记录体现人文关怀,而不是博人眼球

纪录片要表现矛盾冲突,才能产生故事性和戏剧性,以吸引人往下观看。但是表现矛盾冲突也会有不同的目的。如果表现矛盾冲突的目的,是为了创作者自身的利益,他就会把表现矛盾冲突当作博人眼球的手段;但如果创作者具有人文关怀精神,他就会在表现矛盾冲突的时候,能够把记录对象当作自己的朋友和亲人,着力去表现矛盾冲突发生时他们所呈现出来的美好的一面。

比如佛山打工仔黄中坚与女友一起去女友家拜见父母的那段情节,女友父亲看不上黄忠坚,所以避而不见;女儿上楼与父亲理论,黄忠坚在楼下坐着,只是静静地听着父女俩争辩的声音,虽然内心难过,但未有过激的表情和动作。片子在表现这场矛盾冲突中,只是用了中全景镜头远距离表现这一幕,并没有冲进去拍摄父女冲突的近景场面,这就体现了作者的人文关怀——因为这种拍摄者的回避和不干预姿态,可以有效防止由于拍摄者的闯入而激化矛盾的可能性。

因为有这种人文关怀,编导者才能像朋友一样去对待他所拍摄的主人公,正如导演萧寒所说:“我们以融入式观察的方法让拍摄努力去贴近生活最本质的样子,长久的调研、拍摄和相处,让每一位被拍摄对象都向我们完全敞开了他自己的生活,我们像见证他一段生命历程的亲密朋友一样和他们相处了一年多。”2因为是朋友,所以才不会对拍摄者的不幸或难过做猎奇的、展览性的表现。正是这种克制和隐忍,才保持了片子的人文精神和善良底色。

(三)环境展示为了揭示生活质感,而不是选择性美化

《一百年很长吗》在B站上播放时,弹幕里有许多“太真实了”“好真实”等等的评论。在笔者看来,这种“真实感”来自于创作者对于生活环境的自然呈现。这部片子的镜头取景,并没有去对主人公生活的现实空间进行刻意摆布或调度,也没有刻意去避开什么,以至于这部片子中的环境看起来并不那么“唯美”或者干净,而是真实得“掉渣”,充满生活气息。

导演没有去刻意用小景别镜头避开真实生活场景中看起来有点乱或者有点不干净的东西,大部分镜头属于中景镜头,为的是表现人物的活动与场景之间的关联,或者与他人之间的关系。所以,我们不管在哪位主人公的生活环境中,都可以看到或拥挤、或杂乱、或随意的家庭场景。而且,为了叙事过程的完整性,摄影师采用了大量的抓拍和跟踪拍摄,这些肩扛拍摄镜头虽然有点晃动,但是却往往能把人物的行为过程完整地表现出来。如果以《舌尖》的拍摄风格和审美眼光来看这部片子,会觉得似乎缺少美感,但是生活的质感却被很好地再现了出来。

二、网生纪录片的风格创新:幽默、网感与互文

“风格”(style),是文化研究领域一个核心的关键概念。在英国伯明翰学派看来,“风格”往往与符号形式、话语表达、文化意味、关系建构等有着密切的关联。赫伯迪格认为,“风格”是“矛盾的定义以最引人注目的力量彼此相互冲突的场域”,3它可以用来描述物品被赋予意义的过程,是一种有意味的沟通形式和表意性实践,反映了亚文化的抵抗、反叛的意义,以及拼贴、挪用、再造的话语方式。

进入到互联网和新媒体时代,“风格”的亚文化意义发生了重要的变化,许多学者注意到“风格”作为文化符号的创造能力,以及对社会总体文化符号的“反哺”能力。网络环境中的各种亚文化风格,“在表征自我意识的同时,也为社会总体文化的符号创造提供灵感、意义、文化资本乃至直接复制的可能”。4因此,从“风格”入手观察网生纪录片,是一个富有文化意味的观察视角。在《一百年很长吗》这部片子中,鲜明呈现的风格大致有“幽默感”“网感”“互文性”等几个方面。

(一)网生纪录片的“幽默”风格

林语堂说:“我们应该提倡,在高谈学理的书中或者大主笔的社论中,不妨加些不关紧要的玩意儿,以免生活太干燥无聊。”5中国人虽然并非缺少幽默感的民族,也并不缺少具有幽默感的文学作品或戏曲戏剧作品,但是若从我国过去的电影纪录片或电视纪录片来看,具有幽默风格的纪录片则非常少见。电影时代的纪录片大多慷慨激昂,说教味儿浓厚,电视时代的纪录片,虽然尽力改变其表达的语态,但是很少有纪录片能够呈现出幽默感。以此作为参照,我们会发现在《一百年很长吗》这部片子里随处可见的幽默感成为一种非常鲜明的风格。

1.幽默体现于风趣的调侃式解说中

《一百年很长吗》的解说词文案经常用戏谑的语言描述人物的身份和行为,将本领高强的手艺人与观众之间的距离拉近。比如在第2集中,酿酒师傅老沈和老婆吵架后到老屋做饭,解说词这样说道:“老沈跟老婆吵架了,堂堂的酿酒大师一气之下搬到老屋,自己做饭吃。”这里的“堂堂的酿酒大师”更多地像是作为老沈的朋友对老沈离家出走行为的一种调侃;第3集中,老沈骑着一辆破旧的电动三轮车在道路上行驶,解说词这样说:“清明节过后,老沈载着他收废品般的装备,以王者的气势,出现在绍兴街头。”戏谑地将酿酒师傅老沈当时的状态凸显出来,画面中的形象与“王者”一词形成对比,从而产生一种幽默感,这引发了观众一大堆“哈哈哈哈哈”的弹幕刷屏。

《一百年很长吗》的解说词旁白是由导演萧寒亲自配音的。他的这种配音风格,一开始很多人并不习惯。在播放第1集后,很多人发弹幕吐槽配音,说明大多数人还是以传统电视媒体纪录片的风格作为欣赏习惯。该片的配音与以往纪录片配音所要求的字正腔圆、宏阔端正的风格相比,显得有点江湖味道,它以一种类似说评书的方式把一个个故事娓娓道来,对于片中一些好玩的生活情景,解说词自带吐槽的口吻,配音的声音也似乎带着“坏笑”,像极了日常生活里朋友间的玩笑式交谈。比如在第5集中,佛山的黄忠坚与女朋友刚领完结婚证,他就去了鸿胜武馆去打拳,这时的旁白略带调侃地解说道:“别人是新婚旅行,黄忠坚是新婚练拳。刚领完证,他就马不停蹄地去了鸿胜馆。”

在解说时对于某些词语的着重强调,也能增加纪录片的幽默感。例如第3集讲述酿酒师傅老沈外出做酒的场景时,配音说道:“外出做酒的老沈特别挑剔难伺候,显示出他对规范近乎洁癖的坚持,这时你才会想起,这些传统手艺至今仍在运转,有时候凭的就是这一点手艺人的自尊和自律。”这其中,“特别”二字被旁白特意加重读出,像是对老沈的一种吐槽,但也包含着对老沈那种执倔和坚守的一种敬佩;又如第3集讲述苏州老李师傅展示自己名字被印在书上的细节时,解说词这样说:“和籍籍无名的草根手艺人不同,李师傅的名字是被印成铅字的,就意味着他的名字会流传下来,对于这份手艺人的荣耀,他克制地展示了一下。”这里的“克制”在配音中特意加了重音,对人物性格的刻画便以这种幽默的方式呈现了出来。这样的语言风格,随着片集的更新也逐渐在观众中得到了认同,弹幕里开始出现了“这个配音听习惯了超舒服!是慵懒执拗里带着一点悠悠的江湖气,我觉得和工匠手艺人的气质很相似”“丧丧的旁白很合拍啊”等评论,说明这种幽默风格很快就被接受。

2.幽默体现于网络语言的大量使用

《一百年很长吗》的解说词中出现了大量的网络用语,如第1集中,讲述绍兴酿酒师傅老沈为了造好酒,坚持像收旧货的那样上门收旧酒坛子,解说词这样说道:“作为酿酒大师的老沈,却完全没有偶像包袱”,这里“偶像包袱”一词是对老沈作为一位酿酒大师却在为几块钱的酒坛子和乡亲们斗智斗勇时的一种戏谑表达;又如在第2集中,敦煌的李云鹤在修复壁画时对徒弟很是严厉,经常说得徒弟哑口无言,但在结束后师徒吃起羊肉又有说有笑,这时解说词说道:“但是师徒之间,没有什么是一顿羊肉解决不了的”,在网络上经常有“没有什么是一顿火锅/烧烤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顿”的微博或评论,在这里解说词戏仿了网络语言,是对于李云鹤师徒之间关系融洽略带搞笑的调侃。

(二)网生纪录片的“网感”风格

“网感”一词的含义,目前还众说纷纭,没有严谨的学术定义。有研究者在讨论网剧或网综时有所讨论。一些人认为“网感”指的是一种参与感,或者对网络的关注度等。有研究者在分析网剧观看时提出,“网感”与致力追寻的互联网时代观众形象分析模式有着密切关系,“互联网时代的观众具有娱乐化、迅捷化、年轻化特征,并且在此基础上其观影能力具有内在性、综合性和动态性”。6有人认为,“网感”在网络综艺节目中的体现主要在于对网络用户观看诉求的重视,在内容上更注意满足年轻人的兴趣,能制造话题,形式上灵活多变,人物选择要有看点,要有情感厚度。7这些分析对于我们认识网生纪录片的“网感”风格有一定帮助。那么具体到《一百年很长吗》中,“网感”的体现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1.叙事进程中的“声画留白”

所谓“声画留白”,指的是在叙事进程中留有空隙,比如在叙述过程的某一刻,没有解说,也没有现场人声,也没有音乐,只有画面中的人物动作和底声在延续,仿佛故意留下来的空隙。如在第2集中,浙江绍兴的酿酒大师老沈与大哥在酿酒,74岁丧失听力的老大已经不怎么做酒,只是偶尔帮老沈烧火,这时的同期声响起,老沈说:“不要烧了,不要烧了,这几根柴烧烧就行了。”意思是烧的火已经够了,不用再添加柴火了,但在烧火的老大根本听不到老沈在说什么,所以在老沈转身离去后,依然往火里加木头。这时的画面并没有解说词,留下了一段空隙。创作者故意保留了这段好玩的段落,而且故意在这里默不作声,就是考虑到网络观看者们的存在,其中的戏剧性和好笑感,留给观看者去体会和表达。果然,在这个空隙里,出现了大量的弹幕,观看者自行脑补并添加了大量台词、旁白和笑声,如“大哥:我没听见”、“结果没听见,又添了一根木头”、“再添一根,就一根”和“哈哈哈哈哈”的成群弹幕。由于这种“声画留白”,纪录片不再是单向表达的思维,而是在叙述过程中时刻考虑特定观看者的感受,并给他们留有表达观看感受的空隙。

2.“网感”还体现在对解码多元性的观照上

根据霍尔的“编码解码理论”,观看者对片中的解码和理解可能是多元的,并不一定按照编导者的意图来进行。比如在第1集中,酿酒师傅老沈正在认真洗酒坛子时,突然手机响起,振铃声是《我有一只小毛驴》的音乐。此刻屏幕上哗地飞出一大波感叹的弹幕:“小毛驴?”“同款铃声!!”“可爱的酒坛子老爷爷”“出戏的小毛驴”等等。从故事讲述来看,这段接电话的场景可有可无,但是这段手机铃声的加入,增加了纪录片的观看趣味:一位酿酒老师傅使用如此童趣的铃声,让观众感觉这些具有高超手艺的老师傅其实也是普通人。而且从弹幕的数量上来看,一开始,老师傅在洗坛子时的弹幕并不多,但在老师傅的铃声响起后,弹幕的数量骤然增加。可见看似“闲笔”的镜头段落,恰恰有可能成为拉回观众注意力的契机。

(三)网生纪录片的“互文性”风格

乔纳森·卡勒认为文本本身不是封闭的个体,它与其他文本或者大的文类构成一种“互文性”关系。“互文性”不仅在文学作品中经常出现,现在也常常出现在网络影视作品中,网剧、网综常常会自觉地利用其它艺术作品中的经典桥段,来生产和制造一种“梗”,从而增加文本中的互文性色彩。“所谓‘梗’,有点类似古诗文中的用典,而且出处和来源因互联网传播的爆炸量信息而更加丰富,可以涉及到影视台词、动漫、广告、歌曲以及网络流行语等等。”8

网生纪录片生长在电视纪录片繁盛之后,对电视纪录片的效仿和学习也在所难免。在《一百年很长吗》中,创作者有意识地利用了本片题材中与一些电视纪录片的相似性,从而有意识地搭建了一种本片文本与其他纪录片文本的互文性关系。比如,在讲述绍兴老沈师傅的酿酒工艺时,解说词故意模仿了《舌尖》中的一些表达方式,从而让观看者在观看时从这些“舌尖体”中,联想到《舌尖上的中国》。这种对“舌尖体”的戏仿在该片中还有很多处。在第2集叙述老沈酿酒场景时,解说词说道:“在糯米中挖出一个喇叭形的酒洞,留出缸底呼吸,发酵四十小时之后出甜酒酿,甜酒酿即将漫至大喇叭口时,即可放置麦曲,这就是前发酵。”在第3集老沈在帮温州陈老板酿酒时,解说词说道:“煮沸的酒灌入陶坛,垫上干燥荷叶盖上陶盖,包上箬壳,用绳扎紧,以泥巴密封,密封后,发酵仍未停止,酒坛、荷叶都有孔隙透气,酒液仍在呼吸,酒坛放在露天接受风霜雨露的滋润。老酒的陈香,是时间和大自然的共同运作。”

互文性在片中的体现,还在于该片对某些古今生活方式或生活意象的对比上。如在第1集中,酿酒师老沈拿着放大镜看着当地报纸上的天气预报栏,口中自言自语:“明天有小雨嘛?明天多云转晴,要蒸米饭了,下雨天蒸米饭不能蒸的,蒸了会很麻烦。”这时的解说词说道:“经过一段时间的筹备,老沈的院子里酒坛已经就绪,夜观天象,他宣布明天就是正式做酒的日子。”将看报纸上的天气预报说成是“夜观天象”,让声音和画面出现了想象上的反差。果不其然,这种互文性的戏剧色彩,得到了弹幕的强烈回应。即使在解说词中并没有明确地说明老沈是如何夜观天象,但对于看了弹幕的观众来说,已经了解了解说的用意所在。这些“梗”的制造,可以说,是本片互文性色彩的重要体现。

三、结语

麦克卢汉曾说,“媒介即信息”,因为新的媒介技术会“引进一种新的尺度”,9因而不可避免会改变内容的生产。纪录片作为一种影像话语表达,经历了从电影媒介到电视媒介再到网络媒介的历程,每一种媒介都塑造了其不同的叙事特点和影像风格。当它来到网络观看的环境和氛围中,必然要因为网络媒介的“新尺度”而发生某些改变。本文初步探讨了这些改变,认为叙事话语中的“人本化”倾向和幽默、网感及互文性的风格,正在成为网生类纪录片的重要特点,或将预示着今后的重要发展趋势。

注释

1《网生新派纪录片纪录片就是人的故事》,中华网娱乐2018年12月1日。

2导演萧寒在B站的创作感受,2019年6月18日,https://www.bilibili.com/bangumi/play/ep274786?from=search&seid=280792848578 7111811。

3【美】迪克·赫伯迪格:《亚文化:风格的意义》,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第3页。

4马中红、陈霖:《无法忽视的另一种力量》,清华大学出版社2015年版,第167页。

5林语堂:《林语堂自述》,大象出版社2005年版,第156页。

6尤达:《网感体验下的“理想观众”模式》,《电影评介》2016年第17期。

7吴位娜:《解析网络综艺节目的“网感”》,《中国电视》2016年第11期。

8尤达:《网感体验下的“理想观众”模式》,《电影评介》2016年第17期。

9【加】马歇尔·麦克卢汉:《理解媒介》,商务印书馆2000年版,第33页。